现在的人为什么都爱怀旧？

　　前阵子的“六一”儿童节，网络热热闹闹，成年人似乎比儿童更需要一个“儿童节”。

　　长大后的人们不断询问：“那些年，没有手机和平板，没有电脑和WiFi，什么都没有的我们却依然那么开心，那些童年的快乐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
　　一

　　福州市鼓楼区金泉弄6号106室，一个平淡无奇的地址，一间隐藏在晋安河畔小弄深处的房子，在2021年的某天，仿佛突然就“火”了。这家先凤旧物所在营业不久后，便迅速登上了大众点评的热门榜单。天气晴好的晚上或是节假日的下午，总有许多慕名前去“打卡”的年轻人。

　　他们来到旧物所，从入口处就惊叹不已，太多的细节可以细细品尝：墙上的《申报》已近百年，屋内的玩具都是童年最爱，电视正在播放儿时痴迷的动画，连小花盆里都藏着小小的蝙蝠侠身影……

　　10多年前，不愿透露真实姓名的“80后”小伙“菠萝快车跑不快”因缘际会喜欢上了旧物。

　　他在朋友家看到了一张茶几，桌面是一扇菠萝格的老床板。那一瞬间，那个从小学习西方绘画、听打口碟、玩HipHop的年轻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中式旧物的美感。它区别于其他，仿佛与他的灵魂深处产生了共鸣。

　　“哪里可以买到这样的东西？”他问朋友，并寻到了山上的一座院子。那是福建师范大学一位老师的工作室。“院子里漆画随意堆放着，拥挤、凌乱又有序，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好。”回忆当时，菠萝快车跑不快依然印象深刻。

　　那个阶段是菠萝快车跑不快人生的又一个转变。幼年时，当周围的人都在穿校服，跟着传统观念成长时，他觉得“这个世界太安静了，很无聊”，于是喜欢当时不被大众认可的事物。当他发现周围世界越来越喧闹，万事万物总在更新换代，无法停留；而所有人因为追求“标新立异”，转而另一种雷同，如同设定好的电脑程序，在同一个平台上购买当下“最时髦”的衣物，听着同样音乐，看着同样的节目……他又觉得无趣。

　　“世界太喧闹了，我就需要安静。（这是）我与世界间的一个平衡，如果和大家都一样，就觉得没劲。每个人对世界的理解不同。”他这样说。

　　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，从来只爱咖啡和可乐的人爱上了喝茶，如获至宝地从各地淘来各种各样的藏品。旧物市场上明码标价的少，买卖双方更多出于内心价值认定达成一致而成交。“这样一把剪刀，你可能不知道它设计的用途是什么，但是我愿意花几百元买它。”言谈中，他随手拿起茶几上一把仅有1/2巴掌大的剪刀说道。

　　10多年后，当收藏多到几间工作室也放不下，这间100㎡的旧物所便应运而生——陈列，并“将淘来的东西‘交换’给有缘之人”。

　　二

　　少时，菠萝快车跑不快就住在金泉弄附近，再回来时发现这里还是老样子，弄堂蜿蜒狭窄，植物蓬勃茂盛，深处是人家。决定不过一念之间，旧物所定在这个拥有“熟悉感觉”的金泉弄，将房屋按照老样子做了简单的清洁，老式的门窗、地板都按原貌保留了下来。

　　那段时间，他每晚睡不好，躺着思考陈列空间该如何利用、物品该如何“填空”；第二天便按照自己的想法马上施行。所以旧物所的每一部分看似凌乱随意却饱含巧思。东西太多了，在选择时，他将整体高于部分，即使收藏品再特别，也要“服务”于整体风格。但物品时不时会轮换，即使是旧物所，也需常有新意。

　　甚至连名字的解释也颇为另类：“‘先’可以理解为早前，过去式；‘凤’则是西方人所说的不死鸟，有凤凰涅槃、浴火重生之寓意。那么两个字搭配在一起也就是字面所表达，把过去或老旧的事物用当代的审美与理解，赋予它们新的意义。当然，或许你会觉得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牵强，如果你真这么觉得，那就对了，先凤这两个字，事实上只是我妈妈的名字，那些有的没的都只是我的自圆其说罢了，哪来的那么多的意义，年轻人，喜欢就做就对了，当然或许我已经不再那么年轻。”随意与特意，总在他的解读中不断轮换，一如旧物所展现的那样。

　　三

　　菠萝快车跑不快说，自己心静，所以记忆很好，能记得许多事情。不知记忆好的人是不是意味着更爱怀旧些，但旧物所这一类主打“怀旧”主题的消费场所极大地满足了年轻一族复古的需求。据介绍，造访旧物所的绝大多数都是“80后”“90后”和“00后”年轻人，他们有的在不经意间就遇到了自己的童年记忆，欣喜不已；有的因为看见了别人的童年，听说了历史故事而甚觉趣味。

　　近日在某平台视频中，上海有一家专门给娃娃做修复的小诊所吸引了众人眼球。这些年，74岁的朱伯伯在诊所里已经修复了近1000个大大小小的娃娃，其中“年纪”最大的一只熊娃娃，已经60多岁，陪伴主人60余个春秋。

　　为什么那么多人亲近旧物？对某一个娃娃念念不忘，不惜一切想要修复它们？朱伯伯在视频中说，每一个毛绒绒的娃娃背后都有一个故事，他们珍惜这些娃娃，是想通过娃娃回忆过去，如时空穿梭，穿越到小时候，恢复当初的模样，重新感受童年时光。眷恋旧物的背后，其实包含着成年人的疲惫、伤痛与对曾经美好的向往。

　　17世纪时，人们曾将怀旧等同于乡愁，认为它会带来焦虑、心悸、失眠等情绪。直到1979年，美国社会学家弗雷德的研究问世，才将乡愁与怀旧特地区分开来。而现在，科学家可以断定：怀旧是一种正面的自传式记忆。因为在怀旧中，人类总能获得心灵抚慰，怀旧营销产生了，怀旧成为了一个姿势，怀旧疗法甚至被运用于老年社会工作服务中……

　　疲惫的人们，去找一找吧，那片通往心灵宁静之地。（朱婷/文 林亮/图）

　　参考文献：小品文选刊， 2021,(06)，池莉，《怀旧究竟是什么意思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