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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给他天使的一根肋骨

——读马建荣诗集《大地辽阔》有感

日期:2025-01-20 15:48 来源:《福建侨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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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相对于一个我从未谋面的诗人马建荣来讲,从文本意义上去认识一位诗人是一桩饶有意味的事情。似乎作者是个辽阔且温暖的人,热爱自然;似乎他对这个世界有从上向下俯视的态度并喃喃自语,流露出很强烈的思考和沉默意识。说到底,诗人要解决的问题无非两个:理解自身,和自身对话;理解时代,和时代对话。

  我是在一个雨夜阅读到他的一批诗歌的,“想起落叶飘零这个词语/突然在夜里就瞟见了风吹草动”,诗人在诗中提到了一种自然与人的观照关系,其间的刺痛、柔软、叹息、沉默等等复杂情感跃然纸上。“你拨不出轻薄的头颅和思想/看不见的池底全都是刺/柔软的冰凉的是你的忧伤”,这既是一种诗人的思考与表达,也是时代的一种人文关系的阐述。在此,我也想用一个意象来表达我的想法:到灯塔中去,到孤独的核心去服役……这是我们诗人的活法和姿态。

  其实诗人和大多数人一样,买菜,吃饭,逛街,招猫逗狗,熨烫衣服,对着窗外发呆,不同的是,诗人会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,发现事物背面的东西,美好或者黑暗,复杂或者皎洁。然后把它写出来,好好写,写清楚,诚实一些,具体一些,相信细节在文本中自带的力量。持平常心,作平常人,写不平常的诗,于是诗人写到:“我从内心出发/影子却困在原地/当我一伸手/自己都不见了踪影”。有感触,很细腻,很诚实,毕竟诗歌是最做不得假的。他说:“请给他天使的一根肋骨/沾上我生命的最后一滴血/为他身下的这个星球画一个护身符”,他说:“云只呆在高处/云将天空变得更低/阳光也只是让云呈现/本来的白/并在蓝天下交出轻”,笔笔生力,搭在关节处,于无中生有中,人与自然、人与存在、人与命运那一种不得不的认同感。

  诺贝尔获奖作者古尔纳曾说:“写作并不是要告诉人们他们绝对不知道的事情,人们可能知道这些事情,但是要找到一种方法,用让人无法逃避、必须直视的方式说出来。”说到底,当我们谈论诗歌的时候,我们不仅仅是在讨论文字的艺术,我们在探讨一种生活的态度、一种对世界的深情告白。我欣喜地看到作者很多诗歌书写亲情,都是贴着皮肤的温度而写,很能打动人。对词语的捕捉建立在刻骨铭心的生命体验和对人世的怜惜悲悯之上,因此,这样的词语是可靠的。可以说,是疼痛感使我们与优秀的诗歌相逢。

  亲情是永恒的诗歌主题,也是每一位诗人绕不过去的基本功。越浓郁的感情越要收着写,忍着写,压着写,给它一个压力的结果就是最后的喷发。比如:“我在诗歌的想象中/望着父亲的背影”;“明天我就要疯了/并在下一个清晨死去/然后复活”。深情永远如大海,真挚的绵长的爱就是大海腹腔里的海绵。我相信这时候,人不再靠语言和“物”交流,而是启动全身的感官器官去触摸,感知,对话。我认同诗歌就是一种疯狂的平衡技术,控制到无法控制,真实的一面自然就会呈现。我们知道,人生是有无数伤口横在前面的,人的不完满,是人的一种常态,人的有限性的存在,是人必须面对的困惑。作者在诗歌中力图拨云见日,面对现实真实存在的问题,不断将其剥离,并不断治愈一个个伤口。马建荣采取挪用、拼贴、组合之类的写法,来抒写自己对于生命和人世的理解的;生命的孤独和悲苦,使诗歌具有了自我的文化精神向度。作者选取的一系列生活镜头,无非是贯穿其中的“爱”,只字不提爱也是爱意满怀,越朴素越繁盛,越无修辞越是语言的狂欢。

  诗,本身不仅是语言、经验,甚至不是抒情,它就在你想说又说不清的那一部分里;在事物停顿的空白里;在你的心被扎疼的感知里,静静地呆着,等着你被上帝选中作它的代言者。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要讲,它既可以是简单的,也可以是复杂的,它可以温柔如细雨,也可以强烈如风暴。它是我们对世界的回应,是我们对存在意义的追问。正如我较为欣赏作者的这句诗:“最后一个象征之词被心中的王,脱口而出”,仅此,便可将作品与众多诗作区分开来。写作就是区分,是语言、信仰和文化差异的区分,也是经历和表达的区分,好诗和平庸之作的区分。优秀的诗人不关心真理,只关于个别。

  很高兴有机会欣赏到一位成熟诗人的成熟之作,但我想在最后提一个建议,对于成熟诗人来讲,越是成熟越是要避免过于成熟,相反要有颗粒感,笨拙感,把诗写得不那么像诗。

  诗歌必须通向某个地方,那么我们顺着马建荣的诗歌通向一种沉稳叙述、老练而且痛感克制,通向他自我表达的对应物:一根天使的肋骨。

  诗歌就是这样。 (胡茗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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